小時候在鄉下,估摸五六七八歲的年紀,實在記不清了,村里會請戲班子搭臺唱露天戲。
那時會挑一個月兒明明風朗氣清的夏夜,晚風送爽,在村里的空地上早早搭好臺子,看客們是要自己搬來小板凳的。
我記憶里記得還算有來有回的就有兩次,一次比較模糊,那種記憶就像浸在水里的紙巾,都糊爛了,紙張都快透明了,但就是知道它的存在。還有一次就比較清晰了,甚至我還能回憶起來一些令人心動的小細節。
那是在村里一戶人家的曬場上搭的臺,唱戲的演員們還在他家后面的廚房里裝扮化妝。我還專門跑到后面去看他們照鏡子抹粉搽腮紅。那時我矮小,心里對這些梨園戲戲子非常敬佩,覺得那是我一輩子都可望不可即的人物,雖然唱著咿咿呀呀我聽不懂的戲文,但我一聽就開心得不得了。
那時候我們鄉下小孩老是撿不干凈的東西吃,肚子里很容易生蛔蟲。每當唱戲的來了,也就意味著小孩子們有梨膏糖吃了,梨膏糖也叫寶塔糖,大人會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里給我們買來。我們毫不懷疑,一顆顆白色寶塔狀的小糖吃下肚子,就會拉出白色的蟲子來。我因為害怕自己會拉蟲子,所以對寶塔糖很害怕,總是不愿意吃,有時候還會偷偷扔掉。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些透明塑料小袋子裝的寶塔糖是不是那些唱戲的順便兜售來做生意的。反正只要他們一來,小孩子就會吃。現在我已經思維定勢了,一看到電視里花臉的戲子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寶塔似的甜絲絲的糖。
我小時候很討厭吃它,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卻對那點沒來由的討厭都無比懷念,無比懷念。
魯迅的散文《社戲》里寫道: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