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織
二十二，月上梢，窗外是打著傘形色匆匆的路人，屋內(nèi)是亂七八糟喝空了的啤酒瓶和一堆喝高了的年輕人。
我不知他們是在高興地為我慶生，還是借著這個場合疏解自己的悲傷。
反正，當(dāng)他們祝福我和元二長久，我不小心滑了淚的時候，我知道，我這是在難過了。
壹
十七歲到二十三歲，整整六年。
這六年里，我做了無數(shù)個夢，卻沒有一次夢見程嘉良。
人們都說，如果一個人渴望什么，那么他夜里就會夢見什么?？墒浅碳瘟?，我對你極致思念，你為何連入我的夢都不肯呢？
我抽出壓在枕頭底下泛黃的紙張，上面寫著李嘉誠的一句話。
“每天告訴自己一次，我真的很不錯。”
他的字像極了他這個人，一板一眼，缺了生動，卻多了幾分穩(wěn)重。
我和程嘉良認識且相熟的過程就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我們同班一年彼此并不熟絡(luò)，真正開始接觸是在第二年老師重新安排了座位之后。
我曾不止一次懷疑他早就對我“圖謀不軌”，因為這次座位是組長自行選擇組員，而他作為組長，卻主動選擇了并不熟悉的我。
沒有太多的轟轟烈烈，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終究逃不掉日久生情，即使手里撐著的傘再大，最后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雨點打濕，泥點沾滿了褲腿。
我和程嘉良終于還是開始了曖昧。
貳
我喜歡他嗎？答案是肯定的。
記得有一天晚上下了自習(xí)我們一起走在主干道上，我向他抱怨最近的課業(yè)繁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果彼時來一根稻草，我大概是要成為那第一個被草壓死的駱駝了。
他聽了我的話，笑得合不攏嘴。路燈的光亮實在不太給力，黑夜之中，我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程嘉良他在看著我，因為他眼里的溫度，真的騙不了人啊！
我抱緊手里的復(fù)習(xí)資料，依然不停地和他講著最近的生活，急于將自己所有經(jīng)歷過的美好一股腦兒地輸出給他。
我想，路過的學(xué)生大概率覺得我是一只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麻雀。
我看過許多雜七雜八的文章，其中關(guān)于情感的文章里，我記住了那句：如果你向一個男孩撒嬌他有感覺的話，那么他很大概率是喜歡你的。
我急于知道程嘉良是否喜歡我，急于知道十七歲的他是否也對十七歲的我有著懵懂的愛戀。
我歪著頭看著他，學(xué)著偶像劇里女主角的聲調(diào)，說：“數(shù)學(xué)真的好難?。 ?/p>
他微微頓了一下，后突然摟住我的肩膀。我愣怔了幾秒，心臟快速地跳動起來，我甚至能聽見它搏動的聲音，像極了漲潮時海浪沖擊岸邊巨巖發(fā)出的響聲。
他許是害羞了，幾秒之后，程嘉良就迅速的松開了我。
后來的日子逐漸平穩(wěn)，我們沒有再近距離的曖昧過，而離了他懷抱的我卻格外貪戀他懷里的溫度。
叁
阻礙男人和女人戀愛的原因有千萬種，可阻礙青春期的男學(xué)生和女學(xué)生開始一段甜甜的校園戀愛的原因就只有學(xué)業(yè)這一種。
程嘉良的表白算不上正式，甚至可以說是粗糙。那年QQ是同學(xué)之間最重要的聯(lián)系工具，他給我發(fā)了一句話，短短四個字外加一個句號。
我喜歡你。
程嘉良，我也喜歡你。可是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要經(jīng)歷高考，我始終無法追上你的腳步，高考之后，我該如何自處呢。
我回：謝謝，對不起，再見。
點開他的主頁，幾步操作之后，我果斷把他刪除了。似乎只要這樣，我們之間的聯(lián)系便可以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隨風(fēng)遠去。似乎只有這樣，我才能埋葬那段心動的歲月。
從那之后，我不再故意在自習(xí)之后晚回只為等著和他一起走那段種滿了樟樹不太長的柏油路，也不再頻繁靠近他們班門口只為能偶爾看上他一眼。
學(xué)校并不是很大，我時常能碰見他和曾經(jīng)的同學(xué)走在一起，那些曾經(jīng)一起玩鬧過的同學(xué)不再嬉皮笑臉地叫我“良嫂”，而我們之間也多了些許尷尬。
程嘉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終究還是回到了那段不太熟悉的日子。
你遇見我不再自然，而我看見你卻只敢慌張地躲著。
程嘉良不知道，我不去照那張合照怕趕不上回家的末班車只是一個拙劣的借口，其實很大程度上，我是害怕遇見他。
害怕看見他坦蕩的笑，也害怕看見他不成熟的偽裝。
最后拿到那張合照的時候，看著角落里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他，我不覺難過起來，我終究錯過了這唯一一次可以光明正大與他合影的機會。
肆
曾經(jīng)我以為如果一個人在我的好友列表消失，那么我永遠也不會把他加回來。
程嘉良大概是唯一的那個例外。高考之后那個漫長的暑假，我終究還是敵不過思念偷偷翻看了QQ班級群的成員信息，幾番猶豫不覺還是重新申請了加為好友。
我以為他會拒絕的，可是最后他同意了。這一場拉鋸戰(zhàn)里，似乎最后只有我一人為此別扭尷尬。
高考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去了本省的一所一本大學(xué)，而成績尷尬的我選擇了再戰(zhàn)一次。我和他終于漸行漸遠。
二戰(zhàn)之后的我成熟了許多，也終于能跨過高考這座獨木橋到達有他的城市。
其實，我和他在同一個城市只是一個巧合。但是，緣分就是這般的妙不可言，我一度以為我們可以再續(xù)前緣，我甚至幻想過某一天我們可以在街角偶遇，幻想過某一天我能提著自己親手煲的湯去他的學(xué)校找他，他也能同其他人約好來我的學(xué)校。
可是，我卻低估了這座城市，低估了街頭擁擠的人流，也高估了我的勇氣。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像從前那樣喜歡我，我唯一知道的是他至今沒有女朋友。
想來我還是個有點心機的女孩。網(wǎng)上說，半夜聊天是最容易打開心扉的時間段，而頻繁地聊天則會讓人產(chǎn)生戀愛的錯覺。
我希望他能重新向我敞開心扉，也希望他能對我產(chǎn)生戀愛的錯覺。這樣或許在某年某月的某天，我們能重新走到一起。
程嘉良似乎不再喜歡我了。
我給他發(fā)消息他是客套的回應(yīng)，不再像從前那樣親近。我不知是我的緣由還是事實本來如此。女生一向自詡第六感很準，可是此刻我卻寧愿希望我從來沒有第六感。
看到他敷衍的“嗯嗯”，我膽怯了。我不再頻繁地給他發(fā)消息，從最初的一大堆到后來不再聯(lián)系，我還是學(xué)會了收斂，也學(xué)會了忘記。
程嘉良，如果你不再愛我，那此后我們便互不打擾吧！唯愿你前程似錦，從此路途漫漫喜樂常相伴。
大學(xué)班級團建的時候，我雖喝了不少酒卻終究沒到醉的地步。
相比于借著酒勁告白的男女，我只敢拉著我清醒的室友，大聲對她們說:“下一次！下一次如果我醉了，你們一定要提醒我給那個人打電話！”
她們都很可愛，看著我激動的模樣，大聲地說了句“好”。
往后的日子里，我按部就班的生活，勤勤懇懇地完成學(xué)業(yè)，偶爾也會叫上三兩好友在外小聚，然而我卻從未讓自己喝醉過。
程嘉良，我終究是怯懦至極。
伍
元二和程嘉良一點也不一樣，他沒有程嘉良高，也沒有程嘉良長得好看。
在二十三歲生日之前，我甚至篤定我一定不會同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當(dāng)我聽見他的兄弟說我是他的初戀的時候，我對他說：“要不，我們試試？”
元二大概從不相信我會對他說出這句話，他愣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我說了什么，緊張地問道：“真的嗎？阿織，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看著我點了點頭，他終于高興起來，手舞足蹈像個三歲的小孩。
他不知道的是，答應(yīng)他只是因為我是他的初戀，而這一點，是同程嘉良一樣的。
我曾不知我是程嘉良第一個喜歡的女孩，阿靈告訴我的時候，我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后悔。
我沒有珍惜這樣一個好的男孩，所以錯過他也是我咎由自取。
程嘉良，對不起。
我把那張泛黃的字條重新壓在枕頭下，散了頭發(fā)躺在枕頭上，閉上眼，我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程嘉良指尖的溫度。
夏季雨后的天氣總是格外的悶熱，站在小土坡上，額頭沁著汗珠，鞋底板也沾了紅色的泥土。天上的云一片壓連著一片遮擋了太陽，我想，終究應(yīng)該勇敢地面對他了。
我打開QQ，點進他的對話框，問他，明天要一起學(xué)習(xí)嗎？
他許久不回我，我終于也不再傻傻地等著，我刷著空間，發(fā)現(xiàn)他發(fā)了一張?zhí)枏纳搅稚鸬恼掌湮摹凹热荒阋呀?jīng)有男朋友了，為什么還要來打擾我，滾吶！”
我呆愣在原地，難過從心頭起，原來，他是這樣想我的?？粗笱芑剡^來的“？”，我郁悶地關(guān)掉了手機揣進兜里，走下了小土坡……
陸
鈴鈴鈴……
手機鬧鐘響起，我睜開眼看著窗外早已升起的太陽慢慢從床上坐起，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
原來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啊。
六年的光陰，我曾無數(shù)次向上天祈禱，祈求某個夜晚你能不計前嫌走進我的夢，我也曾無數(shù)次想象某年某月某日，我們能和喬一和F君那樣重新相遇在一座城重新開始在一座城。
可是，我成為不了喬一，而你，也不會是喬一的F君。
程嘉良，你這時候走進我的夢里，究竟是在實現(xiàn)我的生日愿望呢？還是在告訴我，這六年的時間里，你同我一樣，從沒有一刻忘記過我？
程嘉良，即使滄海桑田，也歲歲不敢忘。
-End.
投稿：歲月拾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