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立“程朱理學”的是北宋程顥、程頤兄弟，程顥是哥哥。

程顥到越州當僉判，負責公文管理。蔡卞是他的領導。可能有人不知道蔡卞，他是著名大奸臣蔡京的弟弟。

蔡卞對程顥挺好，曾經向他推薦一個叫懷素的。交待一句，這個懷素可不是寫《自敘帖》的大書法家懷素，那是唐朝的和尚，姓錢。宋朝的這位懷素姓張，原來是和尚，后來突破自我，成功轉型為道士。

蔡卞介紹，張懷素神通廣大，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草窠里蹦的，水里游的，全聽他的話，他讓干啥就干啥，你說邪乎不邪乎。關鍵是誰也說不清他到底多大年紀。孔子當魯國大司寇，要殺少正卯，張懷素勸孔子，殺得太早了。還有，漢高祖劉邦和西楚霸王項羽在河南滎陽汜水鎮的成皋之戰，婆婆媽媽，拖拖拉拉，打了兩年多，張懷素好幾次圍觀。我們是人活七十古來稀，這個張懷素絕對不是凡人。現在，張懷素那是胡蘿卜戴草帽——紅人兒，火得一塌糊涂，圍著他轉的人太多了。

蔡卞說的神神叨叨，程顥只能是偷偷樂。人家是領導，不能當面笑話領導智商不夠。

有一次，程顥要去浙江寧波西南的四明山，正巧張懷素要來會稽。蔡卞覺得這是個機會，想讓程顥過幾天再走，和張懷素見個面，坐一坐，喝兩杯，套套交情。

程顥沒有等，他說，孔子是敬鬼神而遠之，那些違背常理，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從來不說，因為沒辦法給學生講。張懷素屬于神神鬼鬼一類，當官的覺得他是個人物，愿意和他拉關系，通過他再去拉關系的關系，甚至打聽小道消息；有的讀書人樂意和他勾勾搭搭，覺得認識張懷素特有面子；老百姓是見廟就燒香，見神就磕頭，把他當成神仙。真正的得道高人，肯定不是這種做派。不認識他，不見得是壞事。

二十年后，張懷素掐指一算，腦袋一晃，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精準預測金陵有龍氣。金陵的一把手吳儲老做皇帝夢，現在神仙做輿論宣傳，便和這位神仙一起造反。結果朝廷動了動小拇指，包括神仙在內一幫人把命混丟了。

造反絕對是砍頭的大事。這位活了1000多年的神仙，為了再活500年，主動揭發和自己有關系的人，這幫人算倒血霉啦，當然也有蔡卞。

有人想趁機搞死程顥，把他和張懷素扯上，可找來找去，山上逮魚蝦——沒影兒的事。程顥走得正，行得端，渡過一劫。

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說“物之反常者為妖”。以平常心對待反常事，不為所惑，方為高人。

【原文】程顥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初，卞嘗為公語：“張懷素道術通神，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誅少正卯，彼嘗諫以為太早，漢祖成皋相持，彼屢登高觀戰。不知其歲數，殆非世間人也！”公每竊笑之。及將往四明，而懷素且來會稽。卞留少俟，公不為止，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以不可訓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諂合，下民從風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愿此。不然，不識之未為不幸也。”后二十年，懷素敗，多引名士。［邊批：欲以自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尋求無跡而止。非公素論守正，則不免于羅織矣。